摘要：在第十三届互联网治理论坛（IGF）上，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等均亲临会场并发表演讲，规格之高是互联网治理论坛近年来未曾有过的盛况。法国总统马克龙明确表达重启互联网国际行为准则谈判的意愿。

　　■ 穆琳 李维杰 陈海强

　　在2018年11月召开的第十三届互联网治理论坛（IGF）上，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等均亲临会场并发表演讲，规格之高是互联网治理论坛近年来未曾有过的盛况。法国总统马克龙明确表达重启互联网国际行为准则谈判的意愿。在联合国国际互联网治理体系构建举步维艰的现实条件下，法国近期相关行动的起点可能是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进而提升欧盟在该话题上的实质性国际话语权。法国此举会在全球产生影响，具有较大关注价值与研究意义。

一、 国际互联网治理的法国机会

　　法国重启互联网国际行为准则谈判的意愿。在论坛期间，马克龙表示，互联网正受到各种威胁，包括黑客入侵、极端主义言论等，当务之急是要更好地规范互联网。整体而言，马克龙与古特雷斯在国际互联网治理理念上已明显表现出聚焦特征。此外，马克龙与古特雷斯在全球化理念方面也存在共通之处。8月14日，古特雷斯在《2018年秘书长关于联合国工作的报告》中指出“多边主义的重要性超越以往”；9月25日，马克龙在联大一般性辩论中提出“加强多边主义是21世纪唯一成功的方式”。这种理念上的相似以及法国自身在西方世界的影响力，将为法国在联合国舞台上换得更多影响国际互联网治理的机会。

　　联合国推动全球互联网治理面临网络霸权阻碍。一直以来，联合国在推进国际互联网治理体系建设方面的情况并不乐观。2017年6月，联合国信息安全政府专家组在纽约开完最后一次会议，25个国家官方代表进行的谈判最终破裂，未能就网络空间行为规范形成共识性文件，根本原因在于对全球网络空间军事化、传统军事手段与网络攻击的关系的认识存在根本性分歧：一方面，美国政府及其军事盟友要求传统的《武装冲突法》引入网络空间，将传统战争和网络攻击挂钩，认为“动网”即“动武”，希望利用自身强大的传统军事手段回应网络攻击；另一方面，全球其他多数国家谴责传统军事强国推动的网络空间军事化趋势，希望区别对待传统战争和网络攻击，在“动网”和“动武”之间建立隔离带，认为两者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尽管如此，联合国方面并没有放弃继续推行国际互联网治理体系，认为“加强互联网治理等方面取得进展”。近三届互联网治理论坛主题也表明联合国逐渐在向互联网治理核心问题推进，第11届论坛主题是“促进包容和可持续增长”、第12届论坛主题是“打造数字未来”、本届论坛主题“互联网信任与安全”。尽管如此，联合国艰难推动全球互联网治理却被一些国家当作可乘之机，希望通过在互联网治理论坛等平台上发声、引导议程走向等方式谋求引领国际或者主导地区互联网治理的地位。

　　马克龙在国际互联网治理领域借“多边主义”迈出实质性一步。在论坛演讲中，马克龙宣布已产生较大影响的《网络空间信任与安全巴黎倡议》（Paris Call For Trust and Security in Cyberspace）。改倡议着眼于加强对恶意网络活动的防范和应对能力、保障互联网的通达性和完整性、共同打击通过互联网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防止恶意网络程序和技术的扩散、取缔网上雇佣军活动和非国家行动者的攻击行动、加强网络空间安全相关国际标准制定等，得到51个国家政府、93个民间团体和218家企业的支持，其中不乏法国、德国、日本、加拿大、微软、谷歌、脸书、互联网名称与数字地址分配机构（ICANN）、互联网协会（ISOC）等在互联网治理领域有重要影响的国家或者机构，带有典型的“多边主义”色彩。科技行业曾在今年4月签署过一份类似的协议，但是《网络空间信任与安全巴黎倡议》经过法国政府的努力，已不限于企业或政府而是覆盖了更广泛范围，演变为联合国在互联网治理方面努力的成果之一。值得关注的是，《网络空间信任与安全巴黎倡议》选择忽视美国等网络强国的网络空间军事化、政治化、情报化决心，在现实中的约束作用会大打折扣。因此，美国、俄罗斯、中国等都未表态支持该倡议。对此，法国可能会退而求其次，着力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进而凸显在区域内的实质性影响。

二、 法国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的动机

　　法国此次在互联网治理论坛中积极呼吁规范互联网，表达出重启互联网国际行为准则谈判的强烈意愿。在联合国主导的国际互联网治理体系构建举步维艰的现实条件下，法国相关行动的起点会设定为在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方面占据先机，深层动机包括：

　　法国积极介入国际互联网治理事务，既有自身因素推动，又有“欧盟意识”支撑。马克龙上台后，瞄准法国社会多个领域的积弊顺势推行改革，包括交通、教育、移民、医疗、劳动法、财政税收、退休制度等，在提振法国经济、赢得民心等方面均有不俗的成绩。在此背景下，马克龙被指再次激活法国的“大国雄心”。在“欧盟意识”方面，5月25日生效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是欧盟在互联网治理方面最新成就，为欧盟提供了绝佳的示范案例：一方面通过统一的个人数据保护立法和“一站式”执法，推动欧盟内部市场的一体化；另一方面通过域外效力搅动欧盟外的全球市场，面对中美两国数字经济的领先地位优势，有效地维护了欧盟利益。因此，在自身因素推动、“欧盟意识”支撑的影响，法国谋求重启互联网国际行为准则谈判、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都有较大的可能性。

　　“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会成为法国近期追求的目标。相对而言，“重启互联网国际行为准则谈判”与“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都有可能成为法国在互联网治理领域的选择。但是，“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会成为法国近期追求目标的可能性更高。法国在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方面已有具体举措：第一，加强社交媒体监管。马克龙表示，法国政府将在2019年1月开始与脸书合作，加强对互联网以及社交网站的管理，打击在网上散布仇恨和攻击性言论的行为。届时，法国政府监管团队将入驻脸书展开深刻且广泛的审核工作，这在全球其他国家内未有过先例。此前，法国已建立一支监管团队对脸书实施监控，监管脸书如何识别并删除仇恨言论，以确保企业流程健全，作为法国监管全球科技公司新模式的试点项目。第二，向互联网科技巨头公司征收更多“数字税”。法国财政部长勒梅尔表示，法国正在和德国进行讨论，准备尽快向美国互联网科技巨头公司征收数字税。根据欧盟近期公布的税收计划中的“通用的欧盟解决方案”，各个成员国对互联网巨头在各自的领土之内赚到的利润征税是允许的。因此，法国、德国努力推动欧盟征收网络科技巨头的数字税得到一些欧盟国家支持。法国从采用新模式加强监管社交媒体和加快征收数字税两个方面，率先约束美国跨国科技巨头，为确立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的地位奠定基础。这些实质性操作都表明，法国将会在欧盟体系下力求在互联网治理领域有所作为。

　　法国最终目的是重启互联网治理全球谈判。法国在互联网治理领域的率先实践活动，与其近期呼吁组建欧盟联合军事力量，借势提高法国在欧洲主导作用的用意一脉相承。不同的是，此次互联网治理论坛是紧随世界互联网大会、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战100周年纪念而举办，具有明显的深层政治意味，加上马克龙此次借联合国平台力推《网络空间信任和安全巴黎宣言》，呼吁更多国家、企业和非政府组织加入其中，彰显法国重启互联网国际行为准则谈判的强烈意愿。另一方面，在特朗普政府积极推动“美国优先”政策的背景下，法国从积极推动欧盟国家参与互联网治理行动、建立自身在欧盟互联网治理领先地位出发，率先以数字税等方式向美国乃至整个互联网领域的霸权主义提出试探性挑战，进一步凸显了其最终重启全球互联网治理谈判的意愿与决心。

三、 影响分析与对策

　　整体上看，法国与脸书合作开创社交媒体监管新模式、开征数字税调节数字经济发展等从社交媒体和数字经济两个方面紧扣当前互联网治理领域痛点，将为全球互联网治理起到一定示范作用。法国谋求引领欧盟互联网治理的地位，并欲重启国际谈判，加上第十四届互联网治理论坛将于明年在德国举行，将再为巩固欧盟在国际互联网治理领域的话语权“添砖加瓦”。这些情况也会对我国产生重要影响，如我国如何参与可能启动的新一轮互联网国际行为准则谈判、我国互联网科技企业在欧洲市场如何参与竞争等。对此，我国一方面应及时追踪相关事件的进展，主动参与相关议程的设置，另一方面应坚持“网络主权”，维护全球网络空间安全，赢得更多支持，具体建议如下：

　　重视并参与联合国主导的国际互联网治理相关活动。互联网治理与网络空间国家安全、数字经济发展等高度相关，其重要性日益突出。目前，联合国在推动国际互联网治理体系建设方面仍然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现实情况是，一方面，联合国在构建国际互联网治理体系上的权威性仍然遭到网络霸权国家强势打压，诸多事项面临挑战和阻挠；另一方面，欧盟、俄罗斯等均已表现出借联合国反击其他国家在国际互联网治理问题上的霸权行径的动向。因此，重视并参与联合国互联网治理相关活动，既有利于助推联合国主导下国际互联网治理体系建设，又有利于维护我国在国际互联治理体系利益。

　　坚持“网络主权”维护全球网络空间安全。美国控制下的互联网名称与数字地址分配机构近年来启动的互联网治理改革，以及以《网络空间信任与安全巴黎倡议》为代表的国际互联网治理模式，在回避互联网治理“丛林法则”、更好促进网络化信息化落后国家发展等关键问题上仍没有给出有效地解决方案。反观“网络主权”，强调国家在国际事务中的平等地位、在内部事务上的主导作用，具有明显优势。因此，以尊重网络主权为基础推进全球网络空间治理，有利于维护网络空间主权反对霸权，更好地维护全球网络空间安全。

　　协助他国做好网络安全工作。全球需要互联网的国家和地域是绝大多数，这些地区缺乏相应技术和资源，而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协助这些国家接入互联网的时候，都附带条件或 “不怀好意”；如果我国能够帮助这些国家或者地区接入互联网，利用我国企业的产品和技术，一方面可以开拓我国经济的国际市场，另一方面又可以从基础构建我国在网络空间的影响力。“一带一路”倡议的辐射区域多是互联网后发国家，协助相关国家和地区接入互联网、做好网络安全防护工作，是我国推进全球互联网治理体系建设的重大战略机遇，具有重要战略与现实意义。

　　（本文刊登于《中国信息安全》杂志2018年第12期）